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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所小学里的紫丁香开花了,香气四溢,高高的围墙挡不住花香,溢出校园,流满墙外的那条南北路。我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路,闻着那种馥郁的味道,总是贪婪地翕动鼻翼,想让五脏六腑都享受一下。有些人宁可绕道也要走走那个凝结丁香的路口,缓缓地步行或蹬车,都为心底那一瞬的陶醉。我便暗称这路为丁香路。

丁香路上走着各种各样的行人,不管行色匆匆还是安详从容,人们都会被花香所震撼,总要伸着脖子张望一下找寻香气的来源,即便时间紧迫,也会用疑问或惊奇的目光试探着扫视一圈,然后意犹未尽地告别路口,再偷偷回首,感觉好新鲜。因为那花香简直是一股脑儿地挤在一起,风或轻或重地拂过来,香味儿便浓浓淡淡地撩拨着人的心魄。

栽花的园丁别有用心,将花的生命选在教学楼的东南角,长长的一排与围墙紧紧相连,如果是农家,这该是向日葵的最佳位置。紫丁香就在这里茂盛地生长,一面阻挡着路口的繁华与喧嚣,另一面装点着校园呵护着这方净土。孩子们进进出出,花前花后地殷勤着,将花枝侍弄得不染纤尘,一副脱俗的风骨。待到花开,小小的淡紫色花苞簇拥着相继绽放,引得蜂儿蝶儿上下飞舞,嘤嘤嗡嗡欢叫不停。丁香树高过围墙,在墙外也会很容易看到如云霞般层叠的花朵,不招摇,不做作,只是默默地喷吐芬芳。它的每一朵花都是那么小,小得精致,小得无法采摘,小得惹人怜爱。

我每天都重复走着这条丁香路。有时特意提前出发,为了早早来到这个路口,为闻那沁脾的花香,也为听一听隔墙传来的郎朗书声。“我的故乡在江南,我爱故乡的杨梅……”那天,我听到孩子们整齐的朗诵声,清脆、悦耳,好似一段最美妙的曲子。听着脆生生的读书声,在浓浓的花香中,我竟渐渐有些醉意,忘记了自己是在赶路,分明看到掩在书本下一张张稚气纯真的脸,小嘴巴一张一合,抑扬顿挫的声音便响在整个心房,穿行在这些声音里,熟悉的亲切感从没来由的地方升起,一种淡淡的失落轻轻地触碰心灵……

我最早工作的地方是乡下的母校,校园里栽着疏密相间的紫丁香,虽然并不高大,但花开的香气也足以浸透通往教室的小径。我喜欢在傍晚自习时,坐在小径两侧矮矮的花墙旁,把学生叫来谈一些班级里的话题,五月的阳光在西边斜照,错落的树荫掩着老师和学生,无声的紫丁香就开在身边,聆听我们的交谈,也熏染着我们纯净的灵魂。有时和同事们在花前驻足,彼此交流心得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,讲一些趣闻轶事或家常,有时也会一个人坐在花墙旁,想一些美丽的心事。

后来,因工作调动我来到了县城,遇见旧时同事,说起丁香依旧,只是人员有些变动,有的调入,有的调出,也有像我一样不再稀罕那丛丁香弃教改行的。我便自问:是不稀罕以前的工作吗?犹犹豫豫地矛盾着,找不到答案。

几次路过母校,遥望那扇敞开的门,想象那里的林荫丁香与学生灿烂如花的笑脸,却没有进去。原想既然走出丁香的视线,就不要再恋那道风景,孰料在行走的前方路口,又与丁香的目光相遇。虽是一墙之隔,却无法抗拒那醉人的吸引,我一步步走近围墙,仰望探出来的花枝,猜测它开了多少个春天,耐过了多少寂寞。我想自己真是幸运,人生的路口不是处处都有紫丁香,而每一株花朵也并非都有观众。那些开在荒郊野外、陡峭悬崖上的,不也是芳华如故吗?她们的生命反反复复开在无人欣赏的一隅,痴心不改,是一种怎样的坚韧与执著。

紫丁香的小小花朵脸贴着脸,含情脉脉地看着墙外的我。我站在墙边的丁香路口,想人的生命应该在机遇的十字路口慎重选择,并好好珍惜这一切。像别无选择的紫丁香,在开花的季节认真地盛开。(任志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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